淑珍从回忆中醒来,。啊,小猛子,你若活着,也该四十多岁了,我的命咋这么苦呢?
一九六四年初秋的一天,淑珍坐小猛子的车从县里参加表奖会回来,刚离开县城就下起了大雨,车窗外灰蒙蒙的一片,什么也看不清楚,只有车灯在雨水中摇曳着,射出两道淡黄的光柱,雨刷在风挡玻璃上刷刷地响。
淑珍抱这奖状,还有那一套奖给的火红色的秋衣秋裤,蜷缩在车里,仿佛很冷,又很怕。车到小凌河边,离家只有几里路了,可河上的简易桥冲坏了,上游又发了大水,呜呜地叫着,小猛子只得把车向后退去,等水消了再过河。
水越来越大,天越来越黑,伴随着洪水的吼声,淑珍害怕极了,再加上冷、饿,身子禁不住一阵阵地颤抖起来。
在漆黑的驾驶室里,小猛子一把搂住了她,低声说:“别怕,有我呢。”
她的嘴唇,第一次接触了异性的嘴唇,感到一阵昏眩,浑身酥软。小猛子却伏在她的耳边说:“淑珍,我真的爱你,咱们结婚吧。结婚后你就到矿上去住。我开车,你到车队做临时工,过一年再给我生个大胖儿子。”
她感到羞涩,也感到幸福,这不正是自己久存的夙愿吗?这时,一个念头飞上她的心头,呐呐地说:“我可是农村户口呀。”
小猛子柔声回答:“农村户口有啥,四年前,我不也是农村户口嘛。”
淑珍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和满足,把头紧紧地依偎到小猛子的肩头上,双手绕住了他的脖子。
河水咆哮着,怒吼着,锅底似的天空还不时地亮起一道闪电,他们什么也看不见,什么也不知道了。好象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,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……
那一夜,水没有消,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退去。就是在这天凌晨,他们把婚期定在了一个多月后的“国庆节”。
这一个月,可够她忙的了。那时农村姑娘的嫁妆虽然简单,但全凭一双手。她又不愿让村里的姐妹和妈妈帮忙,只是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干。小猛子出车,爱穿家做的布鞋,光鞋底子就纳了十几双。门帘、枕套、苫被单,都得一针一针地绣,尽选些并蒂莲、鸳鸯戏水、二龙戏珠、龙凤呈祥等吉祥图案。还得做被褥,那时的被褥大多是家织布的。从集市上买来家织白布,染色、印花,一道道工序全是手工活。她什么都能干,什么都愿干,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。
还有一个礼拜就“十一”了,小猛子咋还没来信。
她正在纳闷,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她家的门口。开车的是小猛子的好友小刘,早就认识。另一位不认识,小刘说是矿上的工会主席。小车来接她到矿上去,什么事没说。
一路上,看小刘那紧绷着的脸,她的心里这个打鼓呀。到了矿上才知道,小猛子在三天前出车祸死了,矿上是接她来参加追悼会的。……
她怀孕了,怀着小猛子的后代。妈妈知道后要她到城里的医院做人工流产。可她死活不干,非要给小猛子家留下一条根。正赶上水弯村的李大奎到村上相亲,连相了两家都没看上他。淑珍找到大奎,说明真象,李大奎答应替她保一辈子密,啥也不说。就这样,她在国庆节嫁到了水弯村,成了李大奎的媳妇。
三、荒唐的岁月,导演出一出出荒唐的闹剧。淑珍使李大权自食其果。
“妈,”闺女小秀含着晶莹的泪花,伏在淑珍的肩头低声问,“妈,你走了,我怎么办?”
“妈听你的。你愿意,跟我一起去凌水镇;你不愿意,先在这儿住着,等找到婆家……”
没等她说完,小秀就打断了她的话头,悄声说:“妈,隔壁玉香大妈让我去跟她做伴。”